【晓薛】晚潮浣晨沙（第六沙）
【第六沙】
自那日起再往后数两年，我与子琛基本上完成了当初梦想的大半。我们重建了白雪观并很快就面向百姓广招门生，取录全凭文武考。前来考试的人中不乏有想用金财银宝或山珍海味买通渠道之人，但是全部被我们一一拒绝并永远取消录取资格。如此一来，众人便知这新道观容不得俗秽虚伪，再加上明月清风和傲雪凌霜的名声，白雪观很快声名大震，变为当地声望颇威的仙门之地。
前来道贺的人不少，而十之六七都要提及薛洋。更有甚者在宴席上恭维我们的同时还不忘祝贺一下薛洋已死，弄得我非常尴尬。
子琛倒是还好，甚至有时还会点头默许。
“完了，”蓝思追道，“我自听您讲了故事之后有向蓝家其他前辈询问过，其中有一人也有带着蓝家门生去道过贺，也提及薛洋了。”
“他说了啥？”魏无羡满脸的好奇，药也不喝了歪着头看他。
“就说什么恶人得诛，但有个门生还补上了一句恭喜二位道长重获自由之身……”
“啊哈哈哈哈哈哈哈！”魏无羡夸张地抱着肚子笑成一团，“蓝湛你快看看你们家的得意门生！哎呦喂……”
“魏前辈……”思追无奈道，“当时属实不知道晓道长和薛洋还有这事……”
“不不不，你误会了思追，我并没有在笑他们说的话。”魏无羡胡乱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花，“我在笑那个门生说完那句话之后，晓道长会是什么表情。”说罢他却突然咳了一声正色道：“不过现在你知道了这事，可要理解了。”
“晓星尘道长的羁绊在薛洋那儿，所以只要薛洋不自由，他就永远别想自由。”
于是我便每天练功带学生，日子倒也是如细水入白沙般平平淡淡地流，唯一特殊点的便是我每月还会御剑回一趟义庄，去看看那颗老树和树下的降灾。刚开始我也就是在树下坐上个半天，呆呆地望云或者呆呆地想事，后来我话便多了起来，或是聊观内调皮的弟子，或是最近仙门百家的趣闻，有时还会畅想若是薛洋还在身旁事情又会变得如何不一样，甚至不再避讳前尘，在说话的时候不经意便提及回忆。
那段时间里，那枯树是根桩子，降灾是汪清泉，我的心是疲于奔劳的老马，自白雪观到义庄的万里长风便是悬系着的缰绳，遥遥思念是被摇晃出脆响的悠悠马铃。
直到有一天，我和子琛接到了一个村庄内村民的求救。村里在两天之内总共失踪了十二位少男少女，他们年龄集中在12-14岁之间，失踪前都毫无征兆，而失踪后总会在他们枕下发现价值颇多的白银，基本可以排除是为了谋财而动手。然而绑匪行事猖狂却毫无破绽，我与子琛一时间也无从下手。
在往后的日子里我经常会对那起案子心怀感激，尽管它让我的满心抱负饱经摧磨，但是却容我再次面对当年做错的选择。
“等下！”思追喊道，“这不就是——和我现在在查的案件一模一样？！”
“嗯哼，”魏无羡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得意，“我就说你所谓的大事根本不是什么新案子吧？人家晓星尘道长十多年前就调查过啦！”
思追却低下头去，良久方开口道：“我不是质疑晓道长的实力，”他眉头微皱，”可是若是老案子，哪有到现在都还解决不了的道理？”
“而且晓道长说这起案件让他的满心抱负饱受摧磨……为什么，这什么意思？”
魏无羡明明见着他的胃口被吊了起来，却偏偏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：“现在告诉你就没意思了，人总是要慢慢成长的嘛。”
我和子琛当日即携着近百门生启程前往村庄，用了一个傍晚的时间布好了一个硕大的追踪阵法，并在各个阵眼处安插好门生。同时村内其余年处12-14岁的少年们全部被道家子弟替换，每人身上还绑有追踪符。
有时候守即是攻，此番我们大费功夫便是为了确认绑匪老巢的位置，最后再一举破获。
“说实话，我和金凌也是这样打算的。”思追道，“我原本以为万无一失……”
“所以我就说啊，看你们走咱们老一辈的路是我现在最大的乐子了。”魏无羡摇摇头笑道，“没事儿，你们时间多了去了，慢慢琢磨吧，谁还不是这样过来的呢？”
果然那天晚上，绑匪们又行动了。据门生汇报，有近十个黑衣人自村子的各个方向绕过村墙直奔有少年的人家而去，目标明确。他们随身伴有隐藏阵法，个个面笼黑雾，行路如风，最重要的一点是肩头印有金纱刺成的双头蛇纹，似乎是他们组织的标记。为了不打草惊蛇，我和子琛等待他们将人绑走之后才随着阵符追在其后，追踪的具体过程我便不再赘述，总之在破晓时分黑衣人们才停止四散的奔逃，统统向一棵古树周围汇聚。
“怎么能不具体赘述，”思追恨然，“我正在查这个事呢。”
靠近古树之后我很快便发现不对劲，此地处于山林深处，自然是人迹罕至，然而附近却灵力波动强烈且阳气异常旺盛。正在我和子琛决定先按兵不动之际，黑衣人们却加速冲向那树粗壮的枝干，随着几道炫目的白光一闪而过，原地便只剩下我和子琛还有众多门徒。
方才还站着绑徒的地方只留一地枯枝败叶，道旁野草还在被他们快速经过而带起的疾风中胡乱地摇着头。
原来是这古树之下设有障眼法，屏障后面必定是别有洞天。
“哎哎哎，今日讲得够多了罢？怎的还要翻页？”魏无羡按住思追企图拿书的手笑问他。
“怎么讲都不够啊魏前辈，”思追苦脸，“这正好听到和我那起案件有关的部分呢。”
“后面当然是晓道长和宋道长二位成功进入结界咯，这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。”
“闯进去之后呢？”思追期待道，“里面是什么样子？”
魏无羡笑笑，将喝空了的药碗递回给蓝湛，“欲知后事如何——”
“下回你早点来我就告诉你啦~”
蓝思追与他软磨硬泡半晌，最后还是被蓝忘机推出了门。他有些茫然地站在门外，望向远处隐于夜幕的山峦。
今夜无月，乌云漫盖，晚风凌冽自山谷而过，引起石缝间哭啸一片。
分明是山雨欲来之势。
